温州在线手机站

温州 > 资讯 > 社会热点 >

文强之死-文伽昊始终活在父亲的影子里

  有人回忆,KTV唱歌时,文强一张口,黄代强和陈涛就像维护秩序一样,喊别人安静。还有一次在豪城唱歌,陈涛临时买了一束鲜花,进房后,单膝跪地,把花献给了正在唱歌的文强。

  但跪地献花的陈涛,也是最让文强失望的兄弟。

  2004年,陈涛在江北分局,提拔江北分局副局长失败,文强电陈:陈涛,你是啷个在为人哟?我想提拔起来的人,还从来没有提拔不起来的,你们江北分局的局长、政委跑到朱明国那里坚决反对,你简直是在丢我的脸。

  当年12月,文强就将陈涛调到了市局治安总队一支队当支队长,方便差遣。

  2007 年,陈涛想升官,一次性送了文强40万。后来,他被确定为治安总队副队长的拟任人选。当时他在涪陵处理突发事件,收到文强短信,没有字,只有一个“!”他不懂文强的意思,就打过去,文挂了没接,他又发去短信,“大哥,有什么指示,请明示”。过了一会,文强又回了三个“!”

  陈涛晋级成功。

  但不久,文强就和陈涛闹僵了。

  2008 年初,市公安局长刘光磊带队去香港学习“处突”,刘的秘书夏小平私下问陈涛,是否经常去劲力酒店吃饭,陈说偶尔,夏小平提点说,你注意点影响。陈涛只把这话告诉了黄代强,但这事还是传到文强耳朵里。文强生气了,之后吃饭,再没叫过陈涛,陈涛去了现场,文强也不让陈敬酒。文强骂陈涛是“叛徒”,不懂得报恩,尔后疏离了。

  文强在警局的兄弟里,赵利民算个另类。赵属于警察系统内少有的附庸风雅的人,别人求人直接送钱,而他除了送钱还送字画。

  2008春节,赵利民给文强送了一幅画。文打开一看落款是张大千。当时就觉得是赝品。周晓亚说,是真的,有鉴定书。

  这幅画之后成为舆论关注的焦点。在一审中,检方认定,文强收受的张大千“青绿山水画”为真迹,价值为364万余元。在二审中,法院邀请国家文物局专家进行了鉴定,专家的鉴定结果是:文强收受的“青绿山水画”为普通赝品,且非高仿品。随后,文强案涉嫌受贿总金额从1625万,降为1211万元。

  赵利民也曾送过马当一幅画,说是韩美林的《马》,后来马当请韩老鉴别,韩说不是他画的。

  四兄弟里,黄代强和文强尤其死党,黄甚至充当“保险库”,代管文强过百万的现金。

  而最终,也是黄代强牵出的王天伦一案,让两弟兄深陷泥潭。

  王天伦老早就在重庆市公安局的涉黑名单里。2003年,他的手下在合川收猪犯了命案。后来上访者闹到了全国打黑办,打黑办批示这是一起家族式的欺行霸市的涉黑组织案。

  王天伦托关系找到黄代强,希望此案照普通命案来办。黄代强为难,说此事帮不了,只有找老板文强或者郭文进。当时,郭文进是市局刑警大队副队长负责1支队,黄代强负责3支队。 前者主办涉黑案件,后者主办命案。

  王天伦清楚此案如按涉黑办,他将凶多吉少。他拿出50个来托关系平事,当时文强收到20个,黄代强收了10个。这个灰色语系里,“个”就是“万”的意思。

  后来的故事是,文强、黄代强摆酒请刑警队长王志勇吃饭,王天伦在场。喝酒中,文强又摆他的人生经历,王志勇不小心插话,惹得文强生气了。

  文强大骂王志勇,你马上要当总队长了,不是我你屁都当不了。

  王志勇没有接话,饭局不尴不尬。

  吃完饭出门,文强又拍着他的肩膀说,你这段时间要低调,不要火爆爆的,组织正在考察你。随即问起王天伦的案子。文强说,“代强想上这个案子”。

  王志勇回去后很窝火,随即把负责该案的郭文进找来,把文强骂他的事说了一遍。问郭文进有没有胆量把这个案子办下去。郭说当然有胆量,只要你敢查下去我就敢查。这件事自此成为文强事发的导火索。

  为了搪塞文强,他们决定把王天伦团伙涉及命案的部分交给黄代强分管的三支队来办理,涉黑这部分继续查。

  第二天,王天伦案到了黄代强手里。不久,黄代强因证据不足命令放人。当时合川县公安局长周安华签字放人的时候手在发抖,说,杀人案都放。

  父与子

  文强自白:我儿子出生后,我那时间工作、教育、开导他的机会很少,学习成绩也不好,心中一直很愧疚……想多找些钱留给他,以满足他今后一生的需求

  被文强无暇他顾的儿子文伽昊,这些年始终活在父亲的影子里。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胆小,懦弱、内向且无争。一点都没有父亲那样 “张君在我脚下”的气魄。也许父亲年轻的时候和他一样,听文强大姐说,文强小的时候也就这幅样子,是人们把文强捧得失去了自己。

  大姐至今都记得文强小的时候总被人欺负了却不敢吭声。从来都是大姐和大哥帮他出头。这和现如今的文强竟然如此的格格不入。

  经历改变了文强,在和张君的较量中,他从这个悍匪身上学会了生存的法则和胜者为王的逻辑。他曾说,“我跟张君的谈话记录有整整六大本,我退休了要给张君写本书。”

  当年他因为身高不足没能当得了兵,到了后来这一切又遗传到儿子身上。

  2001年,“儿子试图报考市公安学院,身高稍微矮了一点。但当时的主要领导没表态,我没同意他报考,对儿子打击很大,自此一直没有正式工作。”文强在自白中写道。

  文强常年不着家,一回家有一半时间就是在教训儿子,儿子从小对他就很疏离。

  父亲也很少跟他说话,只是在张君落马以后,特地叮嘱:今天晚上你们看新闻。

  那一刻,儿子没有觉得父亲了不起。

  父亲不在家,母亲更是个守财奴。母亲的吝啬有以下证据,给他穿的50%的衣服,都是来自于父亲不穿的,好在爷俩身材也差不多。都说家里有钱,母亲连个保姆也舍不得雇。舅舅给母亲当司机,第一次买了个别克,二手的,开了几年坏了,再买一个竟是东风雪铁龙。

  网络上都说文强的儿子开宝马,家产过亿。儿子文伽昊知道家里有钱,但都被父母藏在了保险柜里。对于他们这种每年传着要被“双规”的家庭,根本不敢露富。

  父母也有着其他的打算。2001年2月份,文伽昊19岁,被父母送去加拿大。可是没多久就又回来了,因为自己不习惯,再说什么都不去了。自此,父亲和儿子闹僵。

  或许父母是为了家庭的未来。但这个孩子偏偏叛逆,唯独觉得重庆好。

  从加拿大回来又进不了公安。儿子想和几个朋友开网吧,父亲不同意,说他分管网吧的。说白了,儿子伤了父亲的心。自此无法沟通。

  过了一段时间,母亲看着儿子在家里不是办法,就让他跟着周红梅去做生意。一下子给了公司35%的股份,还要他做董事长。当了董事长一年没去过公司几回,周红梅晓得他对开公司没兴趣,他也乐得不做事。

  后来公司分红,给了母亲周晓亚一两百万。母亲问红利怎么用,你说了算,儿子说,我还是想开网吧。

  母亲一声叹息。

  直到2008年,文强调到了司法局,不管网吧了,母亲给了儿子30万,让去开网吧。

  调任司法局长后,文强在家的时间多了,没事在跑步机上跑跑步,蹬蹬自行车。有时出门和老下属聚聚,点评一下破不了的“3•19”枪案。和儿子的话也多了,那时候两个人才发觉,不是一类人。

  父亲总说儿子,别上网了,你这样贪耍,不了解社会。

  儿子反驳,还是那句话,“干得越多,错得越多”!

  早在2007年开始,母亲日益感到末日降至。社会上关于父亲的传闻也是越来越多。后来,连父亲自己都怕了。2008年某天,文强接到一个紧急开会的电话,让赶快去,文强临走的时候给老婆说,要是晚上还不回来,你就把家里的钱扔江里吧。

  2009年5月,外面风声很盛都说文强被双规了。有一天,文强喝酒后跟周晓亚说,如果他遭了,去找黄代强要钱,周问要多少?文强说,你找他拿500万。文强还让周去找一个叫徐立君的女人。

  儿子把有些听到了,有些没听到,于他,这都是大人的事情。

  2009年8月,父亲一大早起来说去北京出差。儿子躲在被窝里喔了一声,想不到自此诀别。

  8月7日凌晨3点多,有自称司法局的人来敲门,文伽昊第一反应是打110报警,还以为是社会上的人要来报复。父亲总给他说,这些年得罪了很多人,陌生人敲门不要开。

  来的不是陌生人,是专案组的人。儿子倒放了心,至少专案组的人不会报复。当晚,他和母亲被专案组带走,一同带走的还有他家的“雪梨”——母亲最心疼的那只狗。

  专案组的人给他说,他账户里有数百万的钱,这些他都不知道。

  九个月之后文伽昊从看守所出来。他说,“雪梨”在看守所里待了一个月,瘦得不像样。

  最后的日子

  文强自白:心中有鬼,愧对妻子,想多找些钱回家,以弥补自己的错误……

  从2005年开始,周晓亚就陆续将家里的钱往外转移。最早是2005年4月,周晓亚就给弟弟周泽新打电话,说有些钱要放在他那里。随后他们在解放碑商场买了一个保险柜,能装100万。

  5月,周晓亚给了弟弟一个纸口袋,里面有50万元,让装进保险柜里。之后周晓亚又陆续拿来一些,很快保险柜就满了。2008年初,姐弟俩又在商场买了一个大号的保险柜,这个能装300万。到了2009年5月这个保险柜也满了。

  那段时间,姐姐不断给周泽新打电话说,社会上风声很大,文强要遭,钱放在你那里也不安全,让他转移。于是他们又买了一个能装300万的大保险柜,把钱转移到舅子曾建军家。

  2009年8月7日,凌晨三点多,姐姐周晓亚给周泽新打电话,说她们家门外有几个人敲门。他问姐姐要不要报警。周晓亚说不用,有事等会再说。电话挂断。之后,弟弟不放心去到她家楼下,看见她家灯火通明,还有一个警车停在车库,他明白,文强出事了。

  当天,重庆各大报纸刊登了一则简讯:据中共重庆市纪委有关负责人证实,重庆市司法局局长文强涉嫌严重违纪,目前正在接受组织调查。

  周晓亚想不通的是,专案组给她出示的《立案决定书》里,竟然是文强涉嫌强奸案。

  据重庆市公安局打黑办出具的《破案经过》证实,2009年7月12日,重庆打黑办接到匿名举报,一姓巫女大学生,可能被黑社会老大侵害。第二天,重庆市公安局找到巫某某,她陈述了文强的强奸事实。

  2009年8月7日,文强完成了第一份审讯笔录。他说的最多就是,你们如果有证据,那就按你们说的。

  而当初,他在审讯张君的时候,他挥着手说,现在你坐在我的下方,你是罪有应得……

  尾声

  儿子终于没有来得及给父亲磕头。

  法警把他们拉开了,儿子也不急,他觉得还可以见父亲,至少在死前那一刻。

  但上午11点,他们从朋友的电话里得知文强已经被执行的消息。消息已经上网,当时他们还蒙在鼓里。

  这天,大红色的政治标语久违地包围了重庆的解放碑,“贪官亡,冤魂安,党英明,国昌盛”……

  下午三点,重庆市公安局的人找到文伽昊,说最高院的法官要和你核实几个问题。文伽昊以为是最高院的人,他对着一个操着北京话的人说,我母亲判那么重,我父亲都死了,我母亲还有自首情节,我爸爸说我妈妈可以早些出来。

  第二天,他的谈话被刊发在报纸上。

  下午四点钟,儿子看到父亲的《领取骨灰通知书》:

  上面写着,文强已于2010年7月7日上午9点15分被执行死刑。

  下午五点,九龙坡区西郊路2号,重庆市殡仪馆。

  文强的骨灰装在一个大塑料袋子里,被扔在角落。上面一块白色泡沫写着,文强 (死刑犯)7月7日火化,骨灰保留1个月。旁边一个袋子属于一个无主病人,焚于5月。

(责任编辑:温州在线)